Sunday, June 25, 2017

整理自己 --- 熱情與平靜

從小我爸就常常說我有過動症,每次聽到,我都覺得我爸好像帶有貶義的在說那三個字,那種不被認同的感覺其實挺可怕的。不過好動好奇的天性似乎就是這樣紮根,讓我無論做甚麼都全力以赴,就算自己做不好,也至少要對得起自己。

國小的時候加入了體育班,每天要跑操場,那時的我不知道為何,每次跑都是跑倒數第二名,最後一名總是另外一位有氣喘的女孩子。過動又好勝的小鬼頭雖然很不甘心,卻也永遠無法理解為何班上其他孩子都那麼有體力,我加入了籃球隊,明明很認真很用心,卻永遠也跟不上大家,因此也是第一個被踢出球隊的。直到國中才知道原來我心臟有個洞,心臟效率比較差,而我爸故意不讓我知道,他希望我不要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,但老爹阿,你兒子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啊!送我到體育班是要我死嗎?

那時的國中有各種奇妙的特殊班,那時都是以才藝為名、資優為實的班級。雖然我過動,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跳舞,國小畢業時我媽幫我報考了舞蹈班,其實我是很反彈的,但我知道怎樣反彈都沒用,那個考試我是一定得去了。我當時說服我自己,真的不喜歡就隨便考考,反正沒考上我媽也怪不了我。但我似乎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好勝心,沒想到竟然一考就上,然後又逼自己跳了三年的笆蕾舞,就算是現在講還是會覺得尷尬。

高一在台灣的時候,雖然學校明文規定一個人只能參加一個社團,我卻硬是參加了三個,合唱團、熱音社、以及秩序糾察隊。高二去了美國,則是同時加入了交響樂團、合唱團、以及游泳隊。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奇怪的熱情是哪來的,好像總覺得啥都有趣,啥都想嘗試。

大學放飛了自己,四年半裡墮落了三年(對我延畢了),變胖的同時也因為看卡通學了一些日文、打電動學了一些奇怪的哲學。畢業後回到台灣直到現在,中間我換了六次工作,雖然是個刺頭,但從來沒有一個老闆對我不是又愛又恨。我似乎永遠停不下來,永遠充滿著熱情。

第五次工作是去接我媽的公司,因為我的熱情,燒傷了不少人。跟著我的夥伴也好、又是老闆又是員工的老媽也好,都因為我堅持去做我認為「對」的事情而受了傷。直到我發現對的事情不對的時候,我第一次選擇了妥協,我跟公司員工鞠躬道歉,並且離開了公司,跑到台東打工換宿,那時感覺很奇妙,從總經理直接變成打工仔,看事情的角度全部變得非常不同。

第六次我則是決定繼續延續我的熱情,換一個夢想去追,去偏鄉當了老師。我從沒想到整個教育體制可以如此的脫節以及僵化。所有的老師都說孩子難教、父母更難教,但我親身的體驗則是所有的孩子都好棒,父母也都是真心愛孩子的。真正的問題就是出在老師們的自大以及狂妄,有的以專業的姿態自居,有的則是因為僵化的體制被打趴。那時的我終於體會到一個人追逐的夢想愈大,天上壓下來的擔子就愈重,那是一個跟全世界在對抗的夢,嗯,對,夢之所以為夢,就是因為有些目標永遠追不到。

除了工作以外,同時還有我很認真在耕耘的愛情,好像也因為我的堅持崩潰了。女孩子受不了我,她們可以完全理解我在說甚麼,但無法認同、也做不到。我不知道如何反省我自己,因為遇到問題就解決好像是理所當然的,我不知道一般人怎麼做到抱怨問題的同時又不嘗試解決這些問題,然後渾渾噩噩的過下去,而我的自大,就這樣直接把我給敲碎了。

如果一年半前我沒有遇到崇建老師,我永遠不知道原來情緒是可以被教育的。我把我追尋的熱情一瞬間轉了方向,透過認識自己的情緒以及期待,我看到愈來愈多自己的問題,然後情緒愈來愈少,我也變得愈來愈平靜。

後來我似乎平靜過了頭,連活下去的動力都有點找不到。不過不想活不等於想死,雖然沒有活下去的動力,卻也沒有想死的念頭,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態。其實我沒有很喜歡這樣的狀態,平靜到不想活,讓我真的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該去看心理醫生,但我又很鐵齒的認為我的狀態心理醫生應該無法幫忙,雖然醫生可以幫助我回到系統裡面,但我的問題根源就是這個系統本身。

接納了自己之後,我只能又重新開始接納這整個曾經讓我很討厭的系統。原來愛是這樣的,原來愛本身就可以當作活下來的動力。

大約一周前,發生了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,平靜的內心似乎又突然有了溫度,但其實我是有點擔心的。熱情這把大火將我燒乾,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些水,我好擔心這把火又會失控。但仔細想想,我既然已經被燒乾過,再痛也不過如此,失控,就失控了吧。活著不就是水深火熱嗎?

1 comment:

  1. 對耶,怎麼沒有聽老師說過:「所有的孩子都好棒,父母也都是真心愛孩子的。」

    活著就是水深火熱的嗎?活得也太精彩!

    所以那奇妙的事是什麼?

    ReplyDelete